第16章 彻底清醒

梁初一整天都窝在房间里当缩头乌龟,除了坐在床上看电视以外,她的任务就是盯着那个放有玉佩的方盒子。

她小时候常听父亲念叨,这是许多玉雕大师内心追求的无上至宝。她记得有一段日子,父亲疯狂地寻觅有关这块螭龙镂空玉佩的点滴史料。桌上画了无数雕刻草图,也因不合心意全被扔进了废纸篓。母亲病重后,他终于雕刻出了一件足以以假乱真的成品,但这却成了他一生难以卸下的重担——他卖了它,却不是以仿造的名义,而是以真品的噱头大赚了一笔。即便那笔钱是用来为母亲治病的,那也是他人生中永远的污点。

梁初揉了揉脸,迫使自己不要再深想下去,将思绪放到自己即将着手雕刻的那把玉梳上来。聂嵘和聂谌的再三挽留令她不得不滞留在敦煌,然而花样草图、雕刻工具都留在了北京,她发了短信请林文容将她的工具寄来,却不敢让他看见草图,只准备近日抽空去网吧重新再画。但是,要在聂谌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
敦煌入夜颇晚,晚上八点的时候天上还有些微的亮光,梁初草草吃完饭便抱着玉佩等电话。一直等到十点,房间里遥遥传来市中心歌舞喧哗的声音,梁初有些坐不住了。她想给聂谌打电话,可又担心他正在拍戏被打扰,加之最近对聂谌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不安和害怕,所以她也有些不太想见聂谌。

犹豫挣扎了许久后,她将玉佩和露宿用的帐篷装进双肩包,下楼去前台问讯处。

前台的小姑娘看上去才十二三岁的样子,对普通话不甚熟悉,回答得磕磕绊绊的,再加上比画手势,梁初大概能看懂她是想说剧组去了敦煌镇的北面。

梁初谢过她便要出门,却听身后传来一句“哎,等等”。

一个背着摄像机的青年人自楼梯上匆匆下来,冲到跟前便问:“你就是梁初吧?”

梁初点点头。

他又说:“我找了你老半天,董小姐让我来接你。”

眼前的青年人有些面生,面相却很和善。

梁初有些迟疑地问:“你是剧组的摄像师?”

“我哪有那种能耐啊!”他笑起来十分爽朗,“我就是个小剧务,他们落了机器在房间里,让我来拿。哦,对了,我叫孙域。”

他五官端正,眉目秀气,倒更像个小明星。

梁初已信了一半,笑道:“真巧,我正愁怎么去找你们呢。”

孙域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车钥匙,冲她扬了扬下颌:“走吧,我骑摩托车带你过去。”

梁初道了声谢,便跟着孙域上了摩托车。

敦煌市区尚有灯光,出了市区便是黑漆漆的一片。路边不是戈壁便是白杨林,偶有风沙拂面而来,打得脸上微疼。

两人骑了约半个小时,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,更别说剧组了。梁初开始渐渐感觉不对劲,她心里犯起了嘀咕:这个孙域不会是骗子吧?早知道她就不赌气了,应该事先给聂谌打个电话确认的。

“还有多久能到?”她紧了紧背后的双肩包,扬声问孙域,不过再大声也基本白搭。看情况这附近杳无人烟,应该是到了戈壁深处。

“就在西面,快到了。”

梁初心里“咯噔”一声,旅馆的前台姑娘明明说是北面,为什么孙域一直带着她往西走?敦煌对她来说并不陌生,这里南枕祁连山,北靠天山余脉,而西面却与“死亡之海”罗布泊相接,那里只有漫天的黄沙与枯死的胡杨,除非有当地人当向导,否则绝走不出来。

她思索片刻,试探着问道:“我们会不会走错路了?还是先回去吧!要不,停一下我给剧组打个电话问问。”

“不成。”孙域一口拒绝,“戈壁里有野狼,不能停。”

梁初暗自腹诽,就现在这环境恶劣的情况来看,还真没听说过哪儿还有野狼的,披着羊皮的狼倒说不定面前还有一只。

“那我就在车上给剧组打个电话好了。”

梁初掏出手机拨打聂谌的电话,刚按下最后一个数字,不料孙域一个急刹车,她一个重心不稳,直接撞在孙域的背上。她的额头磕在他的肩胛骨上,火辣辣的疼,手机也一个没握住,直接脱手飞了出去。

摩托车才刚停稳,梁初就飞快地跳下车。连跑带跳地奔出去两米多远后,她才转过身对着孙域喊: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

孙域向前走了几步,梁初又喊:“你别过来。”

孙域笑道:“梁小姐,我长得像骗子吗?我要是骗子,我能知道你叫梁初吗?”

“你住在我们旅馆里,仔细听我们说话就能知道。”她脑子转得飞快,此刻才想明白了诸多疑点。

孙域不欲与她多说,快步走过来,伸手拽她:“梁小姐,别闹了,快走吧!”

梁初连连后退,生怕孙域动手,只得冲他道:“我的手机刚才被撞掉了,要不你帮我把手机找回来,我给剧组打个电话确认完咱们就走。”

孙域四顾一番:“好吧,你带好手电筒,遇到意外就叫我,手机应该掉得不远。”

戈壁上的月光十分皎洁,脚下的黄沙隐隐泛黑,孙域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远,大约是向着反方向去找手机了,梁初这才微微放下心来。

她快步走到摩托车旁边低头查看,见孙域果然把钥匙给拔了下来。

“你要干什么?”

身后沉沉的声音倏地响起,梁初的手臂也被一把掐住。她整个人惊得发怵,条件反射般地一脚踢了上去。

孙域有些吃痛,手微微松开。

梁初弓起手肘顶在他的脸上,孙域惊叫一声捂住鼻子,痛得直跳脚。梁初来不及多想,又飞快地拿下双肩包,往孙域的头上一砸。

包里不仅有装在盒子里的玉佩,还有压缩过的帐篷,分量不可小觑。

重重的一砸之后,孙域佝偻着倒在地上,不再有声息。

梁初心有余悸地喘着气,在原地呆了几秒,便颤抖着手去孙域的身上摸钥匙,直到把钥匙插进摩托车里,手还抖了好几下。

她看了一眼孙域,犹豫片刻后,在他身边放了水和零食,这才掉转车头往北面开去。兜兜绕绕了不知道多久,梁初一直没见到剧组的影子,甚至连敦煌城在哪儿都找不到了。

没有人烟,也没有手机,只有一辆从骗子手里抢来的摩托车。好吧,所幸身后还背着个露营的帐篷。四周都是光秃秃的荒漠,为了防止自己越走越远,梁初只得认命地停好摩托车,坐下来搭帐篷,先将就着过一夜,等天亮了再说。

搭帐篷是个体力活儿,一点也不比在采石场里上课轻松。等到一个歪歪扭扭的帐篷基本搭建成型的时候,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。

大漠里天空高远,星罗棋布,月明如玉,空气宜人。虽是沙漠,却没有尘土飞扬。干净柔软的黄沙既细又凉,十分舒爽。梁初仰躺在帐篷里,一时竟有些舍不得闭上眼睛。

到了凌晨三点多,梁初困得有些撑不住了,便拉起帐篷上的拉链准备睡觉,迷迷糊糊间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帐篷外徘徊。她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,醒了醒凝神仔细一听,觉得真有什么东西在帐篷外,从左边转到右边,还带着极轻的呜呜声,脚步也不重,还伴有窸窸窣窣的声响。

梁初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,整个人彻底清醒了。